鮮肉司機回憶錄：「我是觀世音，我來自撒哈拉沙漠」深夜搭車女子這樣對我說

載到神明！？

入行跑車將近三年，服務過不少酒客，至今還沒遇到過衝突事件，我想跟我前面說的「態度」和「心境」，有很大的關係吧！我一直很慶幸。不過，雖然沒有遇到會鬧事的喝酒客人，但倒是遇到過令人「沒齒難忘」的酒客。

我記得剛跑車的時候，為了衝業績，只要衛星派遣有響任務，我幾乎都會承接。某天晚上接近十一點左右，我依然固守在高鐵排班等著旅客搭乘。突然響了一通任務，看地址在附近，離排班處沒多遠，便按下「承接」。開過去的途中內心雀躍不已，因為中「大獎」的機率很高。所謂大獎，即是遠程任務。會這樣認定，並不是憑空猜測，畢竟當時已是深夜，已經沒有大眾運輸可以搭乘了，而通常會在這時候搭計程車的原因有可能是緊急狀況，例如：「台北的公司有急事要處理」、「住在屏東老家的母親掛急診」……

眼看就快開到指定地點的不遠處，突然驚見前方霓虹燈不停旋轉閃爍。待越開越近時，終於看到叫車的人跟我揮手，他是一位警察，閃爍的霓虹燈是警車的警示燈。

「司機大哥，你幫我問前方那位小姐要不要坐車好不好？」那位警察手指著離他警車前方不遠的位置。

我朝警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，發現一位女子的背影，她在路上走著、叫著，感覺很瘋狂，看來應該是喝得相當醉了。

「所以，是她要坐車嗎？」我忍不住皺著眉頭問。

「對啊！她喝醉了，又不願意上警車，剛剛還一直要打我們，所以我才幫她叫計程車啊！麻煩你去幫我問她看看要不要坐車。」警察跟我說明。

但在我看來的解讀是：「她喝醉了，你趕快開計程車把她載走……只要離開我的管區就沒我的事了。」

一位喝酒醉的女子半夜在路上發酒瘋，吵到附近居民，因此居民報警尋求協助，而警察束手無策。於是，在無法確認女子是否要搭乘計程車的情況之下，「二度」幫女子叫計程車。我會說二度，是因為事後跟其他司機聊起，才發現當日晚間十點半該員警已打電話叫過一次了，是其他司機承接；但該司機看到女子的怪異行為，直接拒載並「空車」返回高鐵。警察不死心，又再叫一次，結果這回苦主換成是我了。

但，有趣的問題來了：

問題一，如果該女子不願意坐車，那我空車過來的成本算誰的？

問題二，居民打電話報警處理，然後警察打電話叫計程車司機處理？？

問題三，警察表示該女子不願搭乘警車，而且有襲警行為，所以幫女子安排計程車？？？

這些問題我完全找不到答案！

因為酒醉女子不願意上車，我只好開車跟在她的後面。

沒多久，經過了一間便利商店，女子走了進去。也許是因為害怕使然，我並沒有下車詢問她到底要不要搭計程車。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，我也沒將車開走，只是想躲在車上，默默跟著她，看看她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。

沒想到，一個不留神，那名女子已開啟後座車門並坐上我的車了，手中還提著一支高粱酒跟一瓶礦泉水。女子上車第一件事，並不是說要去哪裡，而是把她的錢包直接丟在我的副駕駛座並說：「我有錢。」

我透過眼角餘光，瞄到女子的長夾裡面有一疊千元大鈔，頓時心中安心了不少，最起碼不會有收不到車資的問題。

但我還是禮貌性的告訴她：「小姐，錢包要收好啦！不然掉了很麻煩。」

「我是觀世音。」小姐沒頭沒腦地回了我這麼一句。

「什麼？」我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「我是觀世音；我來自撒哈拉沙漠。」小姐又再說了一次。

「什麼？什麼啦？」我覺得莫名其妙，皺起了眉頭。

「撒哈拉沙漠。」小姐又重複一次。

「喔……那在哪裡啊？感覺很遠耶！」。

起初我還覺得這位小姐真是語無倫次，本來有點覺得莫名其妙，但馬上就想起來她根本是喝得太醉了，醉得胡言亂語了。

「帕米爾高原。」小姐又開始亂了。

「請問您要到哪裡呢？」我趕緊結束小姐身世之謎的話題。

「○○○旅館。」。

「好的，在附近而已。」

第一次聽到目的地就在附近而覺得特別開心，就是覺得能趕緊結束這趟任務才是上策，畢竟我的車上連小廟都不是，自然容不下這尊大佛。我無法預測接下來觀世音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，為了避免承擔風險，我得趕緊送走這位大佛，將這趟任務完成，趕緊回家睡覺才是。

結果，天不從人願！

請神容易送神難

車開到觀世音，哦，不，是小姐指定的旅館之後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旅館老闆早已在門口等候，連同她的行李也一併被放在門口。當這位觀世音硬盧想要入住，老闆佯稱沒有房間了，叫她找別的地方。然後，旅館老闆很「熱心」的把觀世音的行李逕自放在我的後車廂，並請我載觀世音去別的旅館休息。

「我們這裡沒有空房了啦！你們去附近的○○○汽車旅館問看看，那邊應該有啦！」老闆急著把我們送走。

說真的，當下已覺得自己不是什麼計程車司機，反而比較像大富翁桌遊裡的「送神符」。後來回到家，冷靜地想想這整件事情，我猜想，當時的觀世音應該是已經在那間旅館住了好幾晚，然後也醉了好幾天，所以旅館老闆不想再做她的生意，才謊稱沒房間，只想將她打發走。

「小姐，請問妳打算要去哪家旅館投宿呢？」我問我車上的這尊大佛。

雖然我真的很不想載她，但旅館老闆已經將行李放我車上，一時也找不到理由拒絕；而且，我知道觀世音是有錢的，看到賺錢的份兒上，就索性再陪她耗一耗吧！

「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？」觀世音回答我。

「還是我開去剛剛旅館老闆說的那間汽車旅館問看看，也離沒多遠。」

「好。」

確認目的地後，我驅車前往。

「你車上可以抽菸嗎？」

「小姐，不好意思，我這車是租的，要還給車行，車上抽菸我會被罵啦！還是我停路邊等妳抽完，我們再過去。」（其實這只是一個婉拒乘客在車上抽菸的理由。）

「好，那我下車抽菸，你等我。」

於是，我將車停在路邊。

觀世音就這麼蹲在路旁抽起菸來了，嘴裡還唸唸有詞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。一個女人在大半夜裡蹲在路旁抽菸還自言自語，當下那畫面還真是令人感覺毛毛的……雖然她自稱是觀世音。

「○○○你這個負心漢，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。」觀世音突然間爆哭起來。「我千里迢迢來找你，你是我的初戀，我十五歲就跟著你了……」

這位小姐突然仰天長嘯！

這時，我發現有人從住家二樓窗戶探頭出來看。我擔心自己被誤認為是變態，趕緊下車安慰她。

「沒事了，沒事了，妳抽完了嗎？抽完趕緊上車吧！」我催促著。

她這才熄了菸，抹乾了眼淚上車。

到了○○○汽車旅館後，我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，總算可以結束這趟任務了。

「小姐，到了喔！」。

「你要不要跟姊姊進去？」她突然丟出了這麼一句。

「我……進去幹嘛？」我一整個大驚。

「陪我喝酒聊天啊！」小姐指著手中的高粱。

「不行啦！晚了，家裡人還在等我呢！」

「放心啦！蓋棉被純聊天，姊姊不會對你怎麼樣啦！」

「不要啦！真的。」

「哼！我是如來佛祖，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。」瞬間，觀世音又晉升為如來佛祖了。看來真是醉得不輕啊！

「洗咧供殺小啦！？」我心裡的OS。

這時，接待員剛好走出來。他來到車門邊詢問：「請問是住宿還是休息呢？」

我立馬開啟後車窗，示意要接待人員問車裡的如來佛祖。

「小姐，你要休息還是住宿。」

「你們住宿現在多少錢？」

「現在的房型剩一千七的。」

「你認不認識○○○？」佛祖問了。

「什麼東西？」接待人員疑惑。

「我跟○○○很要好哦，我跟你說。」

「喔，然後呢？住宿還是要付錢啊！妳到底有沒有要住？」接待人員開始沒耐心。

「小姐，一晚一千七，妳要住嗎？」我回頭幫詢問。

「不要。開走。」佛祖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
沒辦法，我只好悻悻然開走。

「小姐，有房間妳怎麼不住呢？」我累得忍不住開始有點抱怨了。

「廢話，一千七那麼貴，你又不跟我一起，誰要住啊！」

「……」我無言以對。「那妳接下來要去哪呢？」

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妳看，現在時間也不早了，已經凌晨一點多了，家裡人還在等我，不然我載妳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休息好不好。」我語帶懇求。

「好，不然你在商店門口放我下車。」還好，佛祖終於講了我聽得懂的話了。

於是，我將車停到商店門口，並將她的行李搬下車，也照錶收了五百多元的車資，臨走前我還跟她賠不是……

「不好意思啦！今天沒辦法陪妳，家裡人還在等我，那我先走了喔！」

「嗯！」佛祖點頭示意，但此時眼神已迷濛。

終於，結束了這一場深夜裡的鬧劇。

其實，當時已經凌晨時分，我真的身心都相當疲憊，實在沒法再跟她耗下去了。原本是想將她送回警局讓人民的保姆來處理，但後來作罷。因為我想到，是警察打電話幫她叫車的，所以若再送回去，等於又繞了一圈回到原點，那場面一定相當尷尬而且難收拾。況且當時佛祖聽到「警察」、「警局」這幾個關鍵字，就大發雷霆，說不定當下就把我鎮壓在五指山下了。

當然我也不敢隨意放她在路邊下車，任其自生自滅，除了考量到若是出了什麼意外，我可能也會有連帶責任之外，我的性格也不容許我這樣的不負責任。所以，深思熟慮後，決定將她安置在附近的超商，起碼是個安全的公共場合，若真有什麼事，還有店員能關照。

這趟任務跳錶金額為五百多元，但上車地點及下車地點只距離不到五百公尺，除了打破自己有史以來服務距離最短、車資最高的記錄之外，也為自己的跑車記錄增添了一筆傳奇—載到觀世音！我想，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吧！

本文節錄：【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】一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