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＼呂秋遠
最虐心的影集，往往不是血液四濺的恐怖片，而是內容打到心坎上，就像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一樣，而且是自己很難說出口的問題，卻在這裡找到答案。最近角田光代小說所改編的《坂の途中の家》，或許就是最好的典範。媽媽們看完這部日劇以後，肯定會毛骨悚然，興起一股「別結婚、不生小孩、快離婚」的念頭。
柴崎幸飾演的角色是山咲里沙子，她是個性溫和善良的全職媽媽，有一個三歲的孩子，家事一把罩，家庭幸福美滿。然而，有一天她卻接到法院的要求，請她擔任陪審員，參與審理一件生母虐待八個月大女嬰致死的案件。這件案子發生的時候，震驚日本，山咲里沙子受到媒體報導的影響，當然一面倒的憎惡這個媽媽，認為她沒有資格擔任母職的角色，而且應該判處死刑。然而，當她因為擔任陪審員，必須把孩子交給婆婆照顧，而兇嫌的丈夫到法庭作證，她竟然發現，自己的狀況其實跟這個殺人媽媽一樣，而且開始懷疑自己擔任媽媽的角色與意義。
好的，這是這部日劇開始的劇情，接著我們回到現實生活。2019年6月12日，在新潟縣擔任公務員的伊藤法子，有一個三歲的兒子與剛出生的女兒，她在四月才向市政府申請育嬰假，但卻在這一天將三個月大的女兒摔死。最令人覺得害怕的是，日本人的反應竟然大多與小說裡描述的情節相同，指責她是不負責任的媽媽。而爸爸在法庭上的陳述，也跟小說類似，大概就是我有「幫」老婆照顧小孩、我也「不知道」為什麼她會這樣、小孩「平常很乖」，只是「偶爾」會哭鬧。
原來，日劇、小說與現實，竟然如此相似。女人從懷孕到生產，歷經過的憂鬱、焦慮、痛苦，甚至憎恨自己生下來的小孩，都被隱藏或美化成母愛。然而許多另一半，扮演的角色竟然如此恐怖，有個新名詞因此出現，叫做「喪偶式育兒」，身為全職主婦，爸爸回家就開始喊累，等晚餐、滑手機、看電視，偶爾跟小孩玩十分鐘，自己累了、小孩哭了，就叫媽媽善後。小孩換尿布？不會。小孩喝多少牛奶？不知道。這是基本款。接著，進階版叫做「喪屍式育兒」，因為爸爸開始會指點江山，嫌棄媽媽帶得不好，應該怎麼教小孩才對，就像是喪屍會無差別攻擊人類一樣，「你怎麼連教孩子功課都不會」、「你怎麼這麼糟糕，不知道孩子發燒了」、「你不知道孩子在安親班的狀況嗎」？這種攻擊方式，會讓媽媽羞愧，覺得自己就像是廢物，不會賺錢，孩子還帶得這麼爛，活在這個世界上要幹嘛？
除此之外，任何人，我說的不只是婆婆，任何人都可以對於媽媽怎麼帶孩子比手畫腳，好像孩子就是他們生的，美其名是好意，但是用的言語、方式，卻都充滿濃濃的挑釁與惡意，彷彿就在說，你這個媽媽是笨蛋，什麼都做不好，連孩子都不知道怎麼照顧。就這樣，孩子哭鬧，找媽媽、孩子換尿布，找媽媽、孩子喝奶，找媽媽。這個人在生完小孩以後就消失了，她唯一的身份變成媽媽。
從有小孩開始，這個人就不是一個女人，是個媽媽，而且必須要是一個符合眾人形象與想像的完美媽媽。
這是一部悲傷的恐怖片，也是最寫實的家庭悲劇，身為孩子的爸，不是譏諷這是幻想就算了，或許應該思考的方向，就是如何與媽媽一起認真對待孩子這個議題。如果沒有共識，那就不要生下這個孩子，或者共同負起責任來照顧孩子。在這個議題裡，沒有幫忙這件事，因為沒有照顧孩子的那個人，從來就不會知道，當母親的責任，究竟有多沈重。
文字編輯：Joy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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